上周末，北京八級大風，西城區(qū)一名美團外賣員在送餐途中被倒下的大樹砸中，經(jīng)搶救因傷勢過重不幸離世。
據(jù)《新京報》報道，這名外賣員家里還有四個老人三個孩子要負擔，為了多掙點錢來到北京，上班非常拼命的他每天靠抽旱煙吃泡面省錢，現(xiàn)在剛來還不滿一個月，連電動車和房租的錢都沒賺回來就發(fā)生了不測。
這一悲劇反映了外賣行業(yè)的繁榮背后，作為弱勢群體的外賣員所面臨的生存困境：“高薪”與“高危”的雙重抉擇中，他們的出路究竟在哪里？
「子彈財經(jīng)」采訪了北京酒仙橋的一名外賣員秦遠以及他的同事和同行們，并跟隨他進行了近12個小時的體驗式采訪，試圖更加直觀和客觀地描述當今這一群體的生存現(xiàn)狀。
“我們是在拿命換錢”
“風刮得越猛，雨下得越大，我們的單子就越多。”
說這話的時候，秦遠的臉上夾帶著一絲復雜的笑容，分不清是微笑，還是苦笑。
復雜緣于他所從事的工作——外賣平臺“餓了么”的一名配送員。
攝影/Autumn，圖片版權歸子彈財經(jīng)所有
對于外賣員來說，越是條件惡劣的極端天氣，如極寒極熱的冬夏季、狂風大作的雨雪天等，只要是顧客不愿意出門的日子，就是他們口中的工作“旺季”。
秦遠向「子彈財經(jīng)」透露，平常一天的訂單量約為40單左右，而在旺季這個數(shù)字能飆到兩倍以上。對于沒有底薪全憑單量計算工資的外賣員來說，對壞天氣是既愛又恨。
“你不能說喜歡或是不喜歡，反正必須得跑就對了，越是這個時候越是得全員上陣，不能有人請假。”
在下雨或下雪的日子里，外賣員在配送過程中摔倒、受傷、碰上交通事故，都是必須要經(jīng)歷的事，“但沒辦法，爬起來的瞬間你還得接著跑”。
下雨天單子多，路難走，本來就容易超時，要是再因事故導致超時的訂單增加，“如果一罰款，這一天就算白干了”。
重罰款，一直是外賣平臺為了保證配送服務和顧客滿意所施行的重要舉措之一。所以在配送途中，超時、送錯餐、餐品損壞、訂單取消、差評甚至投訴等問題一旦出現(xiàn)，最后一環(huán)節(jié)的外賣員往往就成了首要的擔責者。
按照秦遠的經(jīng)驗，超時會扣掉客單價的一半、送錯或餐損將由自己承擔全額損失、顧客如果取消訂單外賣員不僅要本人承擔損失還會被扣分和罰款，而收到差評和投訴的后果則更為嚴重，罰款金額將按照不同的情況分為30、100、300元不等。
而外賣員的工資雖然總體來講還算不錯，但也是按照每單7.5元、朝九晚九的工作時長（不包括早餐和夜宵團隊）、一個月出勤28天以上辛苦跑出來的。其他外賣平臺的計算方式雖然略有差異，但最后到手的薪資差距并不明顯。
“關鍵是高峰期人手不夠，每個人一次手里就有七八單，難免會遇到超時的情況；而且有的商家出單比較慢，往往我們剛?cè)〉截浘鸵呀?jīng)超時了；關于餐損我們也不能完全保證，因為有時還會出現(xiàn)餐品被偷的情況，所以有的同事沒辦法只能選擇背著保溫箱送餐。”
與這種無奈相比，秦遠更加擔心的是，外賣配送其實是一項真正的高危職業(yè)。
由于需要與時間賽跑，外賣員在送餐過程中超速、逆行、闖紅燈的違規(guī)操作屢見不鮮，他們也由此成為了馬路上“最不受歡迎的人群之一”。在面對他人指責的同時，層出不窮的交通事故也是他們面臨的最大風險。
“我們也沒有辦法，時間就是懸在我們頭上的一把刀。訂單的配送時長是心理專家嚴格根據(jù)距離和顧客的心里預期算出來的，延長是不可能的，只有我們快點跑才能保證盡量不超時。所以有時候出了交通事故哪怕不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也是站起來就接著跑，哪有時間和人家理論�。�”
至于在事故中受傷或者電動車損壞，也只能自己默默承擔。秦遠剛買不到一年的全新電動車，也在各種事故的摧殘中顯得破舊不堪。
攝影/Autumn，圖片版權歸子彈財經(jīng)所有
他還強調(diào)，公司雖然沒有為他們繳納五險一金，但意外險卻是必須的，每個人都不能少。
“就是清明節(jié)后幾天，有一個外賣員因為暴雨出了事故走了，就在彩虹路那邊，這件事你應該看到新聞了吧？”
在得到「子彈財經(jīng)」的否定答案后，秦遠的同事高貴似乎顯得有些失望。對他來說，這是行業(yè)里人命關天的大事，卻連一個媒體從業(yè)者都沒有關注到，那其他人就更不曾聽說了。
“這里沒有勾心斗角”
隨著行業(yè)的發(fā)展，人數(shù)不斷增長的外賣員也被分為了三類：“正規(guī)軍”、“非編制”和“游擊隊”。
“正規(guī)軍”一般都是早期跟隨平臺成長起來的隊伍，人數(shù)不算太多；業(yè)務規(guī)模擴大后平臺會選擇與第三方公司合作，屬于“非編制”，秦遠就是其中的一員；第三種就是被稱為“游擊隊”的“美團眾包”和“蜂鳥眾包”，他們的時間和接單都比較自由，完全由自己決定，相當于兼職。
外賣員一般是以站點劃分，每個站點負責不同的商圈，秦遠所在站點屬于酒仙橋商圈，以頤堤港商場為中心，方圓五公里都是他們的配送范圍。
「子彈財經(jīng)」的體驗從晚高峰開始，但“電動車不能載人”的規(guī)定成了我們首先面臨的難題。
“酒仙橋小學和望京的十字路口那邊會有交警，到時你提前下來走過去就行。”無奈之中，秦遠出此下策，“也只能這樣了，要不是因為采訪我們都不會載人的。”
不只是“哪里會有交警”的問題，在后面的配送過程中，「子彈財經(jīng)」發(fā)現(xiàn)，秦遠對這一商圈的熟悉程度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從這里穿過去，那條路上的水果特別便宜，市場上十幾二十幾的草莓，那里只要六七塊錢。”在配送途中，他抄了一條近道，那是大山子附近一處非常隱蔽的小道，除了住在里面的居民，可能就只有外賣員和快遞員知道它的存在。
“經(jīng)過這里的時候，一定要快點跑。”他一邊加大油門一邊解釋道，這里屬于麗都，周邊大多都是高檔餐廳，出餐比較慢經(jīng)常會耽誤送餐，所以能避開就盡量繞道，繞不開就只能快點跑了。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就“不合時宜”地響起了一條新的訂單消息。由于系統(tǒng)根據(jù)他們的即時定位而隨機派單，不能選擇拒單的秦遠只好調(diào)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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