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在鐵道工程交易中心網(wǎng)查閱“招投標違法行為記錄公告”，顯示鐵道部建設管理司在2010年已多次對中鐵八局做出處罰，其中“在蘭渝鐵路廣元樞紐明覺寺隧道施工中存在仰拱、邊墻施作不到位，仰拱填充侵入襯砌結構；施工縫最大處寬為2.5cm；鉆爆作業(yè)不符合瓦斯隧道設計要求等”，處以“停止鐵路大中型建設項目投標2個月”。
但中鐵八局這些違法記錄，似乎在炮臺梁隧道工程的招標評審中被“有意”忽略了。據(jù)交易中心發(fā)布的炮臺梁隧道工程招標文件，對投標企業(yè)“資格審查條件”做出了“資質”、“財務”、“信譽”等8個方面最低要求，意味著投標企業(yè)必須滿足這些最低條件才能通過資格審查。
其中，對投標企業(yè)的“信譽最低要求”第一條為“最近三年沒有出現(xiàn)違法違規(guī)或失信行為”。招標文件中，該項要求下還特別注明：“信譽要求由各投標人聲明是否滿足要求。如聲明與實際不符，將被取消投標或中標資格。”炮臺梁隧道工程開工儀式在2010年最后一天如期舉行，開縣政府多位領導出席，中鐵八局一公司總經(jīng)理代表施工單位致辭。2011年1月11日，《瞭望東方周刊》從一公司宣傳部門獲得證實，中鐵八局在前述廣元工程上確被處罰
，“停了標(投標)，損失100多萬。”
對于中鐵八局為何能夠身背違規(guī)記錄闖過招標“信譽最低要求”，一公司有自己的理解，“國內所有的鐵路(工程)局，不敢保證它不出事的，地方上(工程招標)說的三年內(沒有違法違規(guī)記錄)，一般不包括鐵路工程。一般是不追究鐵路工程上的違規(guī)，因為鐵路部門太大了，不可能不出事。”
徐雪軍11日就此問題向本刊記者做出解釋：按程序中鐵八局遞交的投標文件，交易中心無權擅自查看其內容，到底中鐵八局在文件中有沒有瞞報自己的違法記錄，只有參與評標的專家才能看到。
匿名投訴和評審風險
徐雪軍這一解釋，與此次投訴出現(xiàn)的特殊情況有關。徐雪軍說，招投標改革以來，程序透明了，參加投標的企業(yè)數(shù)量明顯增加，開縣一個項目出現(xiàn)過130多家企業(yè)競爭的局面。與此伴生的是，由于原先利益關系被打破，投訴也增加了，未中標的投訴已中標的，名次靠后的投訴名次靠前的。徐雪軍甚至剛剛經(jīng)手處理一起案子，“第一名被投訴被調查后，剛宣布廢標，我們正把第二名拿出來公示，第三名又告第二名了。”
實際上，競標人之間相互投訴陡增，應該是重慶此次改革的題中之義---利益驅動競標人投訴，投訴反推交易中心核查，從而最大限度地保證招標結果公正。
但這一次投訴不同以往，矛頭一開始就對準了交易中心。“說我們中途接到神秘電話，又說提前就有中鐵八局中標的謠言。”徐雪軍提起這些投訴，哭笑不得，“交易中心成立以來，從來沒有投訴說我們暗箱操作，從來沒有投訴說我們程序不合法。”
交易中心和縣檢察院對具名投訴的問題進行過初核，最后認定“投訴事由不實”。“檢察院根本就沒有立案。”徐雪軍說。
在這種情況下，投訴的重點和事由開始轉向，漸漸集中到指控中鐵八局偽造業(yè)績、提供虛假資質證明這類問題上來。前述指中鐵八局身背違法記錄闖關的重要投訴，就發(fā)生在本刊記者1月6日第一次采訪之后。但這一輪直接針對中鐵八局造假、瞞報的投訴，呈現(xiàn)一個新情況，即所有投訴匿名。徐雪軍訴苦，有些投訴人到投訴室撂下匿名材料，轉身就跑了，他們根本找不到投訴主體是誰。
國家《工程建設項目招標投標活動投訴處理辦法》第十二條對匿名投訴設限，“投訴書未署具投訴人真實姓名、簽字和有效聯(lián)系方式的；以法人名義投訴的，投訴書未經(jīng)法定代表人簽字并加蓋公章的”，不予受理。
徐雪軍坦承，由于程序不允許，對于這些匿名投訴，中心至今未正式啟動對于中鐵八局的業(yè)績、資質核查機制。這樣，一個頗有意思的局面形成了：外面投訴“謠言”漫天飛，真相始終封存在交易中心的柜子里，近在咫尺，卻兩不相見。
那么，當初評標專家在封閉評標室的幾個小時工作中，如何核對投標人所提供的資質證件、業(yè)績證明、違法記錄等投標文件資料的真實性，又如何防止投標人惡意瞞報違法記錄等不良信息？
誰來保護公共工程利益
徐雪軍表示，從程序上講，在評審當中，評審委員會作為最高權力機構對投標人提供的資料原件負責，如果投標人偽造原件，專家則沒有更好的辦法獲得核實。
“你一套程序連起碼的資料真實性都檢驗不出來，這個程序風險該多大啊。”具有利益關系的投訴人對此持強烈異議。而事實上，這個質疑似乎正是重慶公共資源交易招投標改革所要面對的困惑。
操作層面的困難不言而喻，但作為改革一線的執(zhí)行者，徐雪軍仍在想辦法解決一些實際問題�？h里兩項重點工程的招投標工作新近啟動，他提前跟招標單位叮嚀，“在招標文件中，要寫上對前三名業(yè)績真?zhèn)芜M行核實。”
徐雪軍此前在紀檢系統(tǒng)工作，保持了良好的履歷，正是為了支持這次改革，他被抽調到現(xiàn)在的崗位。針對此次外界質疑，他在1月11日這天再次發(fā)布了由縣里發(fā)改委、交通局等單位聯(lián)署的《澄清說明》。但對于中鐵八局投標文件的真實性，他堅持認為不能擅自開啟文件核對，“這樣不合程序，也可能引發(fā)反投訴。”
徐雪軍說，現(xiàn)在要核對中鐵八局是否在投標文件中造假或者瞞報，投訴人還有一條路，通過檢察院啟動司法程序予以追查。
徐雪軍似乎正在堅守程序正義，但這套程序碰到一個堅硬的問題：作為事實上的潛在投訴主體。有業(yè)內的人士分析，炮臺梁隧道工程這次招標“水很深”，如果要對中鐵八局的業(yè)績要進行核對的話，實際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情。但是，開縣相關部門為什么不去核對呢？“這里面與開縣的主要領導絕對脫不了干系”。
如果中鐵系這幾家競標企業(yè)，最終都放棄啟動司法程序，這是否意味著炮臺梁隧道拱手交到一個“問題企業(yè)”手里，那么，誰又來保護公共工程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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